【第1篇】
《亲爱的安德烈》是龙应台和读大学的儿子安德烈之间的书信集。在安德烈十四岁那年,龙应台离开欧洲去台北市政府工作,这一走,就是四年。等龙应台四年之后再回到安德烈身边时,她发现安安变了,以前那个让拥抱、亲吻、牵手,以至于让牵肠挂肚、头发有点汗味的小男孩不见了。站在龙应台面前的,是一个“不认识的人”,“他在想什么,他怎样看事情,他在乎什么,不在乎什么,喜欢什么讨厌什么,为什么这样做那样做”等,龙应台都一无所知。四年的时间,犹如一道鸿沟,把龙应台远远地阻隔在一个鲜活的世界之外,以至于“想和他说话,但是一开口,发现即使他愿意,我也不知说什么好”。面对母子之间这样的陌生和距离,龙应台决定打破。
这样的场景,一点也不难理解,14-18岁是快速成长期,这个阶段,成长的不仅是个头,更重要的是思想,当两人的交往出现四年休眠期时,当两人有了四年的距离时,你再想进入对方的世界,就必须想办法打破阻隔两人的坚冰,即使你们是母子。
为了了解安德烈,龙应台决定和安德烈互通书信,在征得安德烈的同意下,两人一坚持,就是三年。
在35封来来回回的信件中,慢慢走近了儿子的世界;在35次来来回回的争论中,儿子逐渐了解了。作为读者的我们,也在这35封你问我答、我争你论的信件中,逐渐澄清了两代人的人生观以及东西方的文化区别、思维区别,因为这不仅是两代人在对话,更是是两种文化在对话。
对于作为母子关系的两个人来说,两人之间在生活和工作等很多方面存在差异。例如,母亲拒绝奢华、崇尚简单生活,在生活上从不浪费、不奢侈,对于这样简单的生活,儿子怎么看待呢?儿子的评价是“你的衣服就是披上一个装马铃薯的麻布袋或者盖上一条地毯”,儿子非常疑惑:“为什么不花点时间买点贵的、好的衣服来穿?为什么不偶尔去个从来不会去的酒吧,去听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?”再例如,对待写作,龙应台总是在好多天前就准备稿子,而安德烈非要等到交稿那一天才写稿子;龙应台写作时是“吹毛求疵,注重细节”,安德烈写作时是一边听音乐一边和写MSN一边写信给妈妈;龙应台把写作当做“事”,安德烈把写作当做“玩”,他希望写的本身就是一个好玩的、愉快的过程,而不是工作压力……
这就是妈妈,这也是孩子,很多时候,每个孩子都有不同于家长的看法。家长要想培养出一个有思想有见地的孩子,首先要做的是允许孩子对自己说“不”。
对于作为中西方代表的两个人来说,两人的对话又揭示了中西方文化的差别,这种差别体现在生活态度和思维方式上。龙应台很惊奇欧洲青年为什么没有任何畏惧,背起背包就敢千里闯荡;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玩;为什么他们的父母不要求他们努力读书,出人头地;为什么他们的对他们没有期待,期待他们回馈社会,报效国家……其实,这一系列的疑惑背后,是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异,西方人崇尚“个人思维”,东方人崇尚“集体思维”。也就是说,在西方人意识里,一个人背起背包就可以走天下;而在东方人的意识里,即使玩,也应该是一群人围在一起,唱歌、跳舞,玩大风吹或者躲猫猫,也要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,要从群体中寻找安全和快乐。而安德烈呢,他享受的则是更为闲适的生活方式:三两个朋友,坐在咖啡馆里,就为了而来相聚,就为了聊天而聊天,就为了喝咖啡而喝咖啡,为了感受一下微风习习的下午……
这就是东方和西方的区别,东方人习惯于集体主义思维模式,西方人习惯于个人思维模式。很难说,是“集体思维”高于“个人思维”,还是“个人思维”优于“集体思维”,但有一点不能否定,在西方个人思维模式下,他们变得愈加的独立和自尊,而我们的盲从和随大流意识,跟我们的集体思维也应该有很大的关系。
通过龙应台的文字,我再次审视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。父母与子女到底是什么关系?子女是父母的附属品吗?是父母的私有产品吗?父母有权利对子女的一生做出规划吗?
在养育儿子的过程中,我一向采取的是“放养”态度。但,看看龙应台的文字,我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又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:父母仅仅是子女来到世界的一个通道,父母仅仅是子女生命最初的守护者以及成人后的守望者。充满青春活力的孩子眼睛热切地望着前方,奔向他的人生的愿景,而父母只能在后头张望他越来越小的背影,揣摩那地平线有多远,有多长。
龙应台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来形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,她说:“父母对于一个二十岁的人而言,就像一栋旧房子:你住在它里面,它为你遮风挡雨,给你温暖和安全,但是房子就是房子,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,去沟通,去体贴它、讨好它。父母啊,只是子女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而已……父母和子女的缘分,就是在一生中,将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你离开,对着你的背影默默挥手。”
是啊,父母能做的,就是在子女年幼时给他以守护,长大后给他以守望,并且,这守护和守望,还都是一厢情愿、自愿付出,仅此而已。对于长大的孩子,父母到底有多少权利参与他的生活,或者帮他做出决定呢?我们再看看龙应台的做法。当二十一岁的安德烈开始抽烟时,龙应台也很生气,恨不得把他嘴里的香烟拔出来,“扔进”。但,龙应台没有这样做,她在内心对自己说:“你面前坐着一个成人,你就得对他像对待天下所有成人一样,你不会把你朋友或一个陌生人嘴里的烟拔走,你就不能把安德烈嘴里的烟拔走。他早已不再是你的孩子,他是一个个人,是一个‘别人’。”二十一岁,已经到了独立自主的年龄,是成人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,也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。一旦接受了这个逻辑,他决定抽烟,做父母的就没有权力或权威约束他。龙应台只能说的一句是:“你得尊重你共处一室的人,所以,请你不在室内抽烟。”
关于对人生意义和价值的看法,龙应台的文字也给人很大的启示。当安德烈对妈妈说,他也许会很平庸时,龙应台这样说:“对我最重要的,不是你是否有成就,而是你是否快乐。什么样的工作能够给你快乐?第一,它给你意义;第二,它给你时间……至于金钱和名声,哪里是你快乐的核心元素呢?假定说,横在你眼前的选择,是到华尔街做银行经理,或者到园做照顾、河马的管理员,而你是一个比较喜欢研究的人,我就完全不认为银行经理比较有成就,或者、河马的管理员‘平庸’。每天为钱的数字起伏而紧张而斗争,还不如每天给大象洗澡,给河马刷牙。”
是的,人生过程本无意义,而我们就是要赋予它意义,我们赋予它意义的唯一方式就是体现自己的价值,感受生活的快乐。当你的工作在你心目中有意义时,你就有成就感;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,你就有尊严。成就感和尊严,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快乐。
除了对工作的看法,龙应台对朋友关系的思考也很精辟。她又打了一个比方:“人生,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。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,欢乐地前推后挤、相濡以沫;一旦进入森林,草丛和荆棘拦路,情形就变了,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,寻找各人的方向。那推推挤挤、同唱同乐的群体情感,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,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。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,路其实可以能愈走愈孤独。你将被家庭羁绊,被责任捆绑,被自己的野心套牢,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,你往丛林深处走去,愈走愈深,不复再有阳光似的。”很多时候,我们在感慨友情的难得,殊不知,是自己没有精力和能力再去培植。
较之龙应台的《目送》和《野火集》,《亲爱的安德烈》更具有一种温情,因为她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去书写,但,即使是和十八岁的儿子的通信,睿智的人也在字里行间播撒下思考。亲爱的朋友们,在读艰涩的文字之余,在繁忙走亲访友的间隙里,不妨,也拿起这本书,放松一下,看龙应台到底在怎么说。
【第2篇】
初识龙应台,源于她的《目送》。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,不用追。”而在这本书里,她更多的是一位母亲,一位与普通女人无异的母亲,慈爱,唠叨,渴望与孩子交流,又失落于孩子渐渐的成长与离去。
书源自于母子之间三年的书信往来,代价“你不要打那么多电话‘骚扰’我”――安德烈如是说。安德烈的观念现在看来与当下的我们并无差异,渴望独立的人格,对前途的茫然,对政治的批判,对东西方文化的感知,对父辈观点的质疑等等。安德烈是幸运的,她有一个睿智的学者母亲,可以将自己的思考化作一封封书信。或许,这些书信的意义在于,她写出了许多人想到却道不明的思考。
以下是书中几段触动的文字
关于成长中的得与失
――安德烈,那“愚昧无知”的渔村,确实没有给我知识,但是给了我一种能力,悲悯的能力,同情的能力,使得我在日后面对权力的傲慢、欲望的伪装和种种时代的虚假时,虽然艰难却仍旧得以穿透,看见文明的核心关怀所在。你懂的,是吧?
同时我看见自己的缺陷。十八岁时所不知道的高速公路、下水道、环境保护、政府责任、政治自由等等,都不难补课。但是生活的艺术,这其中包括品味,是补不来的。音乐、美术,在我身上仍旧属于知识范围,不属于内在涵养。生活的美,在我身上是个要时时提醒自己去保持的东西,就像一串不能遗忘的钥匙,一盆必须每天浇水的心爱,但是生活艺术,应该是一种内化的气质,像呼吸,像不自觉的举手投足。我强烈地感觉自己对生活艺术的笨拙;渔村的贫乏,使我有美的贫乏,而有知识没有美,犹如大海里没有热带鱼。
而你们这一代,安德烈,知道什么、不知道什么?网络让你们拥有广泛的知识,社会富裕使你们习惯物质的追求和享受,艺术和美的熏陶、唾手可得。你们这一代“定锚”的价值会是什么?终极的关怀会是什么?你,和那个甘肃来的疲惫的少女之间,有没有一种关联?我的安德烈,你认为美丽的热带鱼游泳也要有方向吗,或者,你要挑衅地说,这是一个无谓的问题,因为热带鱼为自己而活?
关于国家认同感
――从小到大,我们被教导以作中国人为荣,“为荣”和“为耻”是连在一起的。我当年流传很广的一篇文章叫做“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”,一位有名的前辈写的是“丑陋的中国人”,批判的都是我们自己。然后突然,“中国人”这词变成了别人,甚至是“敌人”,而我们变成了“台湾人”。
一个被长年灌食某种饲料的人,见到饲料都想吐。民族主义的饲料――不管是中国牌还是台湾牌的,我们都被灌得撑了,被剥夺的,就是一份本来可以自自然然、单单纯纯的乡土之爱,纯洁而珍贵的群体归属感。它被操弄得变形了。
关于平庸
――我怕你变成画长颈鹿的提摩,不是因为他没钱没名,而是因为他找不到意义。我也要求你读书用功,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就,而是因为,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,选择有意义、有时间的工作,而不是被迫谋生。
如果我们不是在跟别人比名比利,而只是在为自己找心灵安适之所在,那么连“平庸”这个词都不太有意义了。“平庸”是跟别人比,心灵的安适是跟自己比。我们最终极的负责对象,安德烈,千山万水走到最后,还是“自己”二字。因此,你当然更没有理由去跟你的上一代比,或者为了符合上一代对你的想象而活。
关于痛苦
――我不知道你们这一代的德国少年是否读过《少年维特之烦恼》?歌德和你一样,在法兰克福成长,他的故居我也带你去过。23岁的歌德爱上了一个已经订婚的少女,带给他极深的痛苦。痛苦转化为文字艺术,他的痛苦得到升华,可是很多其他的年轻人,紧紧抱着他的书,穿上“维特式”的衣服,纷纷去自杀了。安德烈,我们自己心里的痛苦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大或者更“值得”的痛苦而变得微不足道;它对别人也许微不足道,对我们自己,每一次痛苦都是绝对的,真实的,很重大,很痛。
关于家
――给你一个家,深深地扎在土地上,稳稳地包在一个小镇里,是因为希望你在泥土上长大;希望你在走向全球之前,先有自己的村子;希望你,在将来浪迹天涯的漂泊路途上,永远有一个不变的小镇等着接纳你,永远有老友什么都不问地拥你入怀抱。不要你和我一样,做一个灵魂的漂泊者那也许是文学的美好境界,却是生活的苦楚。没有人希望她的孩子受苦,即使他可能因为苦楚而成为比较深刻的艺术家。
关于父母
――父母亲,对于一个20岁的人而言,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:你住在它里面,它为你遮风挡雨,给你温暖和安全,但是房子就是房子,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,去沟通,去体贴它、讨好它。搬家具时碰破了一个墙角,你也不会去说“对不起”。父母啊,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吧。